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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欧】(青青翠竹·其一)鸟雀

*之前提过的除妖师脑洞。竹妖高老师×除妖师欧阳
*一个系列文吧,每章一个小故事,总得来说就是一人一妖四处秀恩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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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城主一曲《酒狂》磕磕绊绊弹完时,欧阳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的琴。也许是欧阳的视线过于灼热,年方十岁的少城主胆怯地盯着他不敢继续了。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连鸟鸣声都消失无踪。城主咳了一声。欧阳目光一错瞥见了少城主的神色,僵硬片刻讪笑起来。

高述端正地坐在一旁,掀开杯盖拂过茶水,犹豫了一下又放回桌上,似是嫌弃杯中的茶难以入口。至于城主的动作——他连一个余光都欠奉。

城主按住眉心,有些不耐,但考虑到两人的身份,只得在心里默念除妖之人大多举止怪异聊以慰藉。

教授少城主琴艺的书生倒是按捺不住了,这两人坐在这儿半柱香有余了,少城主一支曲子怎么练都断断续续的,显得像他教的水平不足似的。他眼珠子一转,朝欧阳开了口:“这位公子可是对这琴感兴趣?”

欧阳四下乱瞟,就是不与他对上眼,回复也磕巴地像少城主的琴声:“没,没见过灵机琴,有些……好奇。”

书生暗笑,继续说道:“未见过灵机琴却能一眼辨出,想必公子也是好琴之人。既然眼下少城主心不在焉,不如公子弹上一弹。”

简直胡闹。城主正要斥责,不想却见欧阳来了精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正要尴尬地闭嘴,那边高述又插进来一句:“风雷阴雨,日月交蚀,在法司中,在市廛,对夷狄,对俗子,对商贾,对娼妓,酒醉后,夜事后,毁形异服,腋气臊臭,鼓动喧嚷,不盥手漱口。*”

欧阳淡然地回他:“都弹《酒狂》了,没那么讲究的。”

高述挑眉:“你也弹《酒狂》?不是滴酒不沾么。”

“人家讲究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谁还抚琴前先喝上一坛啊?”欧阳摇头,“你倒不如说我缺了阮籍的不平之气——不过小公子都硬是得弹了,想必各位也都包容得了我缺的那点心境。”

语罢当真替少城主弹了一遍。

书生听得直皱眉。《酒狂》这曲调模仿的是酒醉之徒狂乱的步态,到了这欧阳公子指尖却像极了幼童远足时嬉闹的笑声,可要说这位不懂乐理吧,又像是已经过了拟声象形的坎,一脚迈入了会意境界——只是这意偏得不知道到了哪里。他所擅长的指法技巧与此人比较显然不合适了。

高述幽幽开口:“你还不如弹回《鸥鹭忘机》。”

欧阳没回话,轻快地弹完看向书生:“我好久不练跪指了——生疏的想再弹首《普庵咒》,不知可不可以?”

《普庵咒》的功能里含着“用最简单轻松的方式避开凶邪、冤结、恶煞”。书生明了——这位欧阳公子不仅察觉出了自己的恶意,甚至向他透露了性子里尖刻的部分。

高述起身。城主有些期许地望向他,盼着这位看上去沉稳些的能尽早把事儿解决了。

“你起来。”高述走到欧阳身侧,“指法忘了便忘了,要紧什么。”

高述生了一副好相貌,气质也文雅又沉静,自打进了城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而眼下他拨弄着《凤求凰》,弹出的竟然也是凤离巢远去的意味,丝毫没有热烈奔放的感情,诚挚深情更是半点儿没有。

欧阳正对着他,等曲音消散沉默半晌才点评:“你不该朝我弹这个。”

高述赞同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更合一些。”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欧阳哼了两句笑起来,“子升,你这怨气怎么像《长门怨》了。”

城主抿了口茶,思考如何重新拿捏住事态。

从数日前开始,接近过少城主的仆从接二连三发生意外,最后落水得到及时救治的那个坚称当时无人在场。城主思虑再三认为是妖物作祟,故而贴了榜在城门处。

最终上门的便是这两位年轻人。戴小冠着青衣的是高述,字子升——唤作欧阳的公子提了这么一句,但以熟稔程度城主自然不会这样称呼。欧阳公子未到二十,尚未取字,名也不愿说,只说叫欧阳就可以。

照理来说不该有除妖师会选择隐姓埋名,毕竟当下除妖师地位颇高。原因无他,如今鸟兽鱼虫花草树木皆可修行成仙,稍有差池便堕为妖物祸害人间,唯有除妖师天生拥有能与之抗衡的潜力,以及可通过修行得来的足以与妖物匹敌的寿命。

除非……这欧阳公子是逃家的。

只是城主依稀记得声名显赫的除妖师世家中并无复姓,最贴合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欧家,而传闻中欧家的末子并不成器,甚至勾结妖物,万万不可能再来做除妖的行当了。

许是随便冠的姓氏吧,也不知这位公子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是会作何感想。

听说这位欧阳公子揭榜时颇有些犹豫,城主本就不太怀有期待。不料刚一脚跨过门槛,欧阳偏过头也不晓得看到些什么,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宣称已经明白情况了。连一旁的高述也露出些疑惑的神色,凑近他低语了一会儿,又凝视片刻欧阳笃定的神情,方才微微点头。

也不知道这二位是个什么关系,欧阳几乎只与高述完整交流过,对上他们这些不熟悉的讲什么都或多或少带着些结巴,对世俗的礼仪也丝毫不知,看着实在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少爷。而这高述的举止颇有些贵气,入座前细心擦拭椅面的挑剔连他这个一城之主都难以媲美,与欧阳的言谈也说明他绝不是玩物一般的存在。但既然他们将《凤求凰》、《秋风词》、《长门怨》一道与两人间的关系挂上了钩,若说他们对于彼此仅仅是纯粹的友人,似乎亲昵得过分了。

他回神时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报着曲名,连《鹤冲霄》都不能被放过。这时候欧阳倒是完全不紧张了,只是眼里好似也没了其他人。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犬子的事……”

欧阳正笑嘻嘻地念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猛地被截断,惊了一下才回道:“还未到……啊,到了。”

话音未落高述起身走到窗边,朝着屋檐一角张口就是一句:“不要再来了。”

欧阳凑过去,也跟着向斜上方说话:“人家都不记得了,何必呢。”

城主与书生面面相觑。

“知道你是报恩——快走吧,不然真的要迟了。”欧阳的语调比同人说话时柔软的多。

城主恍然大悟,知晓自己是亲眼见识到了除妖师与妖物对话的天赋,正揣度欧阳会用何种方式除掉这祸害,欧阳转身说:“它走了。”

书生也感到奇怪了:“公子作为除妖师,怎能放走作乱的妖物?”

“非要这样说的话……”欧阳扯扯袖子,“抚琴前点的那支香更像是‘作乱的妖物’,不过妖不是妖……是人啊。”

城主惊疑地看向书生。抚琴前焚香是基本礼仪,香是由书生带来的。

欧阳呼了两口气,朝书生笑:“我还是送你一曲《普庵咒》吧。”

书生被押走后,城主试图与欧阳交谈:“那妖物……”

欧阳欲言又止。高述不知何时再次就座,盯着浮在水面的茶叶:“你年少时将一只跌落的雏鸟放回巢穴,之后它始终追随你,修炼多年,只因鸟鸣声压不住琴声,因着对你的担忧,一念之间沦为妖物。”

城主沉吟不语。少城主从高述抚琴开始就坐在欧阳的椅子上摆弄果盘,耐不住沉默的气氛提出疑问:“雏鸟为何变作妖物呀?”

高述依然没有抬头:“六根不净。”

欧阳看了他一眼。

城主说:“它为我成妖……那么有我在此,想必狩猎它并非难事?二位既然有心助人,何不帮人到底?”

高述嗤笑一声,和欧阳四目相对:“所以开始就要你弹你的《鸥鹭忘机》。”

欧阳无奈地摇摇头,退开了两步。

城主不明所以地回首,恍惚间觉得高述的眼中闪过一抹绿。

窗外忽然起了妖风,枝叶繁盛的巨树晃作鬼魅似的剪影。少城主尖叫一声扑向城主抱紧他。

风停时两人都不见了。

又过了数日,好几位除妖师造访,听了城主的形容认定那位欧阳公子即是欧家的末子。

“那小少爷天赋异禀却对妖物心慈手软,酿成大祸后不惜勾结大妖出逃……不过您大可放心,几大世家如今都在追踪他的足迹,不多时定能擒住他!”

城主面上信任,吹捧一番后客气地送走了这些不速之客。

院子里鸟鸣声清脆悦耳,不像欧阳和高述来时那样寂静。

少城主跑到他面前,扭扭捏捏地问能否暂且不弹琴了。城主板着脸驳回的那一刻突然记起自己买下那把灵机琴时店家的介绍。

“灵机琴。灵机琴者,乃汉梁銮所作也。于两额旁各生二寸,腰旁作峻形,有大声。常挟耕于霸陵,每耕罢鼓琴,有群鸟伏于地下,曲毕鸟散,耕者怪之。日习其弄,鸟集如初。作岁临人飞来。集平陵道三曲。元帝闻而召之,捧琴谒帝。鼓之,群鸟不集。帝问之曰:何无感也?銮曰:真凤翱翔,燕雀安敢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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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会堂琴谱》中的“十四不弹”。
*和上一句引用都是《秋风词》
*《鹤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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