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iQ

*和三位太太一起的春夏秋冬联文活动，这里是冬【是的虽然我写的是冬但这篇叫春秋【从标题看出是脱线文系列

*又名美食奇缘，感觉一半在吃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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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气候一年四季从不宜人，春秋过于短暂，夏季像个冒着蒸汽的屉笼，生生要让人形成度日如年的错觉。而这一年长如几个世纪的小世界，唯独在冬日有着一份带些趣味的浪漫。

这座城市一年只有一次雪，赶在春节前的几天，像是世纪长歌的一道休止符。

可高现不喜欢雪。看上去白净清洁，却裹夹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飞散在空中，坠落在身上。如果可以，高现宁愿春秋延长一倍的时间，冲散掉会下雪的季节。

然而更巧的是高现他们学校每年都是同城学校里寒假放的最晚的一批，本科三年下来，每年的雪都赶个正着。

不幸中的万幸是，前三年高现遇见的每个雪天都是和欧阳一起的。

头一年冬天，还是大一新人的高现已经开始碍于社团的活动不得不在学校久留。到了天气冷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最好相处的伟哥和高现最不想独处一室的主席都已经回了家，就剩欧阳这个票抢晚了的还在陪他不尴不尬地熬着。

照理说一个寝室也有半年了，该熟悉的人总该已经熟悉起来了。偏偏高现起点和常人不同，喜欢他的人和不喜欢他的聚在一块儿指不定能赶上万人演唱会的架势，所以他本就是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的。而欧阳的社交恐惧症同暴脾气两线齐头并进，喜欢他瑟缩的小可怜样儿的往往都不怎么能接受忽如其来的粗口，觉得他性格爽利的又看不上他与人交谈时的忸怩。总而言之两人都习惯了自己呆着，对硬拉上的交际关系没什么兴趣。

对于那时的高现而言，容忍下熊孩子时不时暴走的坏脾气已经是极限了，至于态度和蔼可亲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同义词。话不投机半句多，所幸圈子本身就没有交集的他俩相当有默契地选择了井水不犯河水。

雪落下来的时候他正小心翼翼清理自己的书柜，余光里是欧阳床脚的被褥。两人都是平时不多话的，尤其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时，寝室里安静的像一汪冬日的湖水，连欧阳时不时敲打键盘的声音都像是扔进湖里的小石子。

无声的氛围是被手机震动打破的。高现正擦拭着柜顶靠墙处的落灰，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欧阳发来的一块二毛五，甚至附送了一张表情包——“叫爸爸”。

高现“呵”了一声，抬头朝欧阳挥了挥手机。欧阳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眉开眼笑地说：“年级群里说下雪啦哈哈。”

高现捏着手机愣了愣，随即走到窗边。玻璃上水雾蒙蒙，连带着被模糊成色块的窗外风光也有了点儿江南春色的意味。将手中的布换了干净的面贴上去抹开一道，滞涩的摩擦发出诡异不明的声音，毫无保留地让外界挤进这抹痕造就的缝隙。果然窗外细风卷着细雪，悠悠荡荡在校园里飘着。无端的，心跳和世界都一起飘摇了起来。

那年学校为留校的学生准备了专供的节日大餐——把平日里难吃的9道菜换成了难吃的14道，摆在格子里琳琅满目，谁看着都要觉着一个也不想吃。高现领着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门的欧阳左挑右选，没等坐下来好好咀嚼食物欧阳就打了个喷嚏。

欧阳无语道：“我宁可把这冷天换成随便春秋哪个季节。”

高现踌躇片刻拿出一包纸巾，嘴上半开着玩笑：“叫爸爸。”

最后谁也没喊谁爸爸，倒是僵了半年的关系被寒风破开了。

第二年天冷的早，下雪的时候课才刚结束，一合计整个寝室决定一起出去吃火锅。锅底是伟哥点的，非常暖男风格的鸳鸯锅，一端上来欧阳就一脸懵地嘟囔起火锅咋能还有白的，高现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不动声色。

吃到一半欧阳和主席一如既往正面杠上，然而主席这一年多里没少研究社交套路，欧阳一热血小年轻三言两语就被激得灌了几瓶啤酒下去，开始挥舞着沾着红油的筷子胡言乱语些“新垣结衣就是我老婆”之类的鬼话。高现死守着白锅想着喝吧喝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反正伟哥在呢伟哥扛回去拉倒。不料中途伟哥接了个电话立刻开始穿外套，说哪个他带过的学妹踩了雪滑倒了他得送人家去校医院。而罪魁祸首主席眼瞅着欧阳眼神朦胧起来，脚底抹油地就给开溜了。最后竟然就剩个涮着白锅的高现盯着撒完酒疯快睡到桌子下面去的欧阳。

可能就是报应了。

彼时高现已经对欧阳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小心思，觉着放任欧阳昏睡又担心他着凉，但拖过来搂着吧面对自己那点小悸动总有些问心有愧。犹豫地望着面前泾渭分明的红白锅，想着别家都是朱砂痣白月光的说法，到了自己身上却偏偏觉得对面那人就像半锅红油火锅，分明近在咫尺了却怎么也下不了筷子。

回寝室的路漫长的要命。欧阳完全就是神志不清的样子，高现架着他还怕他摔倒，胳膊环着欧阳的腰心说这样子看上去简直像是拐卖现场。

欧阳这人性子又懒又直，看着矛盾但也好懂，就像高现此刻触碰到的那样，宽松柔软的毛衣下体温倒是不算低，热乎的像贴了层暖手宝。这会儿乖巧了的熊孩子似乎还勉强认得出高现，喉咙里黏黏糊糊哼哼着“老高”和“咱不回家”，软乎乎的硬是把高现心里那缕小火苗给点旺了。

恍惚间像是过渡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然后一脚雪水又给冰回原点。

反复交替里欧阳醉的喜气洋洋，手舞足蹈拍拍高现的肩膀说诶还是老高你对我不离不弃，以后咱俩搭伙过算了。

高现想这人要是清醒时候来这么一句可就真是要命了。

第三年的时候他俩已经吃起了双人火锅。欧阳尝试过推荐白锅煮完红锅涮一下的吃法，然而结果就是看着高现被呛得直咳嗽后吓得手忙脚乱了一通。自此欧阳彻底死心，鸳鸯锅端上来直接白锅朝着高现红锅对着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鸳鸯火锅发明出来指不定就是为了让辣党和非辣党和谐共处呢。

高现自己倒是私下试过适应辣味，呛人倒是其次，辣到最后舌根发苦才令人难过。于是后来他也就放弃了，毕竟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和这么个无辣不欢的小孩儿面对面涮锅，人总还是应该多为自己着想，适当的放弃是人生的必修课。

就好比这座城市选择了把趣味留给冬季，春秋就缺了存在的意义。哪怕他一个人不喜欢，他又算什么呢。

下雪那天是欧阳主动约的饭，似乎是剧社的事告一段落让他还挺开心，坐在床上探着脑袋说老高吃火锅不？高现也就由着他了。

点完锅底欧阳要了两瓶啤酒，高现对前一年的事仍心有余悸， 欧阳却盯着他说喝了酒才好谈事。高现低头装作连WiFi的样子，别扭又刻意地回避了视线。

谈什么事？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好谈？

也许是谈火锅调料的事呢？

等待的时间里高现脑子里飞速转动着，筛选他们之间可能涉及到的话题。某个停顿的时间点火锅店里恰好放到一首不合时宜的港乐，歌词便一字一句漏进耳蜗。

认真讲起来高现并没有怎么考虑过假如欧阳察觉到的应对措施。喜欢上室友这事儿听上去就很离奇，甚至自己意识到的时候都觉得可以洋洋洒洒写个自传体小说。

话又说回来，也不过是听上去离奇，真要记录又能写什么呢。

单恋是爱情的独角戏，是他一个人的故事。去写火锅底料二三类？去写调料的一百零八种搭配？去写学校周边火锅攻略？

还能写什么呢。写他闲暇时搜索如何改变口味的无聊么，这有什么可写下来的呢。

“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

我没有被你害过恨过写成情史 变废纸，

春秋只转载要事……”*

就像戏本，任凭故事里的人将爱恨情仇经历个遍，在观众看来不过是一出啼笑皆非的戏。单恋，尤其是像他这样不露声色的单恋，说到底又有什么看头呢。

他也无意流露声色。感情于他自身而言从不意味着需要结果，没准多年以后他会遇到和他一起享受白锅——甚至根本不爱吃火锅的人，那时候如今的冬夜不过也就是场被风扬起的落雪。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

他确实没有伤春悲秋过。这座城市从来都没有春秋。

结果最后什么都没有谈。欧阳照旧吃吃喝喝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高现看着煮熟的菜沉浮在锅里，没什么吃的胃口，却也不想主动提起话题。接着欧阳大动作地搅了搅红锅说嘿老高你肉都要化没了。

高现盯着被搅得飞溅的红油，腹诽说你再瞎搅和我是活不活了。

回校的路不宽，人群熙熙攘攘，忽然有对擦肩而过的情侣嬉笑起来，女孩子语带笑意地说：“下雪了！”

欧阳却扭头看向他：“喂，老高。”

高现停下来和他对视。半晌也没有听到下文。他们俩像一对湍急河流里的石头，沉默地在人流里保持静止。欧阳眼眸深深地望着他，站到膝盖冷的有些僵直了，小声说：“……下雪了。”

秋天没有现身便已离去，春天又还在看不见的未来。

于是时间小船晃晃悠悠就荡到了大四。伟哥的实习已经稳定进行了一阵子，主席则忙于学生会的不知什么事。兜兜转转下雪的那天竟又和大一一个样子。

欧阳敲敲打打他的键盘，高现一本正经地清洁书柜。

接着高现收到了来自欧阳一块二毛五的红包。不过这回附赠的倒不是“叫爸爸”了，而是正儿八经的邀约：“老高，我们出去走走吧。”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学校环境已经是国内的佼佼者了，花花草草品种丰富，夏日争奇斗艳热闹的很。但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枝干和零星苟延残喘的枯叶便显得愈发萧索。再加上天冷，一路走着竟然一个人也没遇上。

学校大门那片路前些年被收拾成了小公园的形式，几年下来幼小的植物也粗壮了不少。他俩沿着石板路慢悠悠闲晃，细小的雪花飘在身上不一会儿便化作水滴隐匿不见了。

“想想就神奇，明明很小的东西，积一晚就能铺一层。”欧阳抬手接住些下落的雪粒，眼看着它们挤在一起，融化在掌纹里。

高现有些惊讶欧阳会关注这事，即使欧阳家乡很少见得到积雪，但他一个宅男向来从不在意。

“小白的剧本。”欧阳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记得写了什么……初雪的时候要接吻。我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结果查了一圈也没找到理由。”

高现摇摇头：“就是情侣找个理由用来虐狗的。”

“哦。”欧阳若有所思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那还真随便，脱团了就是任性。”

“很多小说里都是为了实现剧情展开编出个看上去浪漫的传说。”高现无奈地笑，“深究没意思的。”

“那和哄小孩子有啥区别——”欧阳忽然笑出来两声，指着脚下正方形的石板砖，“我要说一口气踩99块砖不踩到接缝就能遇到未来的老婆也行？”

高现故作深沉：“那你要有实证。”

说罢他像模像样地一格格边数边往前走，数到99转身朝欧阳笑：“你给我变个结婚对象出来我就当证人。”

欧阳也笑：“老高你是真他妈怂。”

高现隔着距离听不清楚，望着欧阳的神情困惑里带着点儿挑衅。

欧阳几步并作一步跑到他面前：“我说你想要老婆tan90°！倒是有个我要不要哈？”

语毕“哈哈”笑着一把抱住高现。

热烘烘的体温从欧阳的衣领里挥发出来，暖得高现哆嗦了一下，有种自己在做春梦的错觉：“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怂死了！”欧阳凑到他耳边大喊，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高现耳垂，一时高现怀疑耳朵着了火，“老子等你摊开讲等得都不耐烦了！”

话都说到要结婚的程度了，接个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高现的嘴唇表面在路上就被冬日夹雪的寒风冻得没了感觉，欧阳的也差不多，直到唾液携着心间血的滚烫温度彼此交融。有一瞬间高现觉得欧阳的睫毛上挂了粒雪，眨眨眼只看见欧阳的眼角有些发红。亲昵的气息像冬天的薄雾膨胀又散开，欧阳的双手伸进他的外套，隔着毛衣环抱住他的腰，指尖陷在毛衣的纹路里。这触感终于牵引他找回了现实感。

一年只有一次的雪，一年的第一场雪又是最后一场雪。高现不喜欢雪，但很高兴遇见陪伴他看雪的人。可即便高兴这份相遇，他依然不喜欢雪。

好在期待春秋季节的人到底不是只有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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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随口提一下吧，这篇里欧阳虽然是隐线但确实是动心很久了。